第四十章 下到水里当一条鱼-《我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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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明了给乌力天扬打电话,要他赶紧带人往市里撤,要是路上堵,撤不出来就组织人上高地逃命。乌力天扬告诉简明了,他是打算带人上高地,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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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见**《论人民民主专政》。

    撤,不是逃命,是去堤上堵水。简明了申明,往市里撤不是他让撤,是鲁总。鲁总交代,基地毁就毁,人不能丢,丢一个是一辈子的麻烦,多丢几个公司就不用办了,改善后公司。乌力天扬试图说服简明了,让他向鲁红军汇报,没打算要没血没肉的东西,目前这种情况,想要也要不了,但往后撤容易,回来不容易,基地糟蹋过黄陂,黄陂泡在水里基地也有责任,不能这么不要脸,说走就走。简明了说,谁让你管糟蹋的事儿,黄陂又没埋你家祖坟,没必要在那儿要脸,更没必要为脸丢命。乌力天扬说,埋不埋的,过若干年,我也是祖先。简明了说,乌力天扬,你一辈子聪明,这回傻,你还疯狂。乌力天扬说,就算吧。乌力天扬说完把电话挂断,掐断电源,真拿它当了砖头,丢在一旁。

    乌力天扬没有理会鲁红军。他现在顾不上他。他把基地的员工召集到一块儿,告诉他们,几十年的开垦,养殖基地一带早已被掏空,成了低洼地带,各种输水输污管道的铺设,使滠水河堤坝埋藏下大量隐患,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得走人。可是,人能走,别的走不了,这一带不光有昔日国营农场几千户员工的家,还有好几个自然村落、一座小学、一座技术学校,一座变电站,要是大堤崩溃,这些全都得毁,毁得干干净净,人们祖祖辈辈守宗守祖居住着的家园将陷入一片泽国,不复存在。还有,滠水河堤坝要是垮了,长江水会从这儿倒涌进来,涌向汉口,没有什么可以挡住脱了缰绳的大水。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去堤上,去堵水,洪水能被堵住,河堤不会坍塌,大水不会从这里涌入武汉。也许不能。”乌力天扬觉得嗓子疼得厉害,沙哑得厉害,是上了火,“上游已经塌了好几处,死了不少人,我们这儿也一样。堤是泥筑的,要真塌了,会水不会水,堤上的人都难跑掉。”他想不起来什么地方有几片黄连素,给牛服用的,应该把它找到,那玩意儿也许管用,“我在养殖基地管事儿,也干过掏空的勾当,水来之前还在干,没脸走。我现在到堤上去,看看能不能做点儿什么。”他不再去想给牛服用的药,在大雨中站着,身子笔直,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他脸上,他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看着那些完全失去了主张的人们,“现在,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站出来。不愿意的,回去收拾东西,带着自己的家人,尽快往高处走。”

    六十多个青壮年站了出来,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样算起来,比一个排还多出两成。乌力天扬一个个询问了那些站出来的志愿者,问了他们的身体情况,比如有没有心脏病,是不是独子,这样剔除了几个,其余的人编成三个组,指定了组长和副组长。他还需要两个机灵点儿的联络员,也选了出来。他还需要更多的人手,但他没人可选,他不能洒豆成兵。

    乌力天扬把站到他面前的孩子拎到一旁,塞给汪百团,要汪百团带着孩子留在基地。上堤是没日没夜的事,雨水里视线本来就差,换了洪水,跟兜头泼糨糊似的,汪百团一只眼,肋下少两根横骨,肚子屙得只剩下一层皮,上去也派不上用场,留在基地组织不想回家的人往堤上运麻袋,算后勤保障。

    汪百团觉得受了侮辱,痉挛着脸破口大骂:我说了我没死,我没死不是我怕死,你他妈的风光过了,让人仰头看,还嫌不够,风光的事儿都霸着,把破麻袋留给我,你让我在姑娘面前要脸不要脸!

    乌力天扬没有理会怒气冲冲的汪百团,带着三个组上了堤坝。汪百团是后来上来的,孩子也跟着,怎么撵都撵不下去。乌力天扬又累又疲,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人吵架,指了堤下几棵大树和不远处一座水塔给汪百团,告诉汪百团,要是堤破了,就往那儿抢,拼命抢好头几把,上树或塔,渴了喝自己的尿,别喝生水,只要坚持一两天,就会有人来救援。又告诉孩子,别到处乱跑,尽量靠近他,眼睛放尖,堤破的时候别慌,变成鱼向他游,变成鸟向他飞,游近飞近够住他,他告诉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孩子很兴奋,他不怕大水,大水能让他做鱼或鸟。

    大堤对岸是驻汉军队守护的地方,那里的局势十分危急。洪水连续几次冲垮了堤防,一群群年轻的士兵扛着麻袋喊着口号往堤坝上冲,然后把自己当成麻袋投入洪水里。有一次,一个兵没跳好,头朝下栽进黄汤汤的水流中,水中的人们被冲得东倒西歪,顾不上去捞,那个兵很快被冲得不见人影了。

    乌力天扬这边抢得快,而且是孤注一掷的防守法——放弃子堤,子堤上的沙袋石块全往大堤上移,堤防里的菜地土一车一车夯在堤上,管涌发现了十几个,都给堵得严严实实。

    省市和县里知道养殖基地的人没往下撤,赶过来视察。先没看明白,见乌力天扬把子堤丢掉,全线退守干堤,连缓冲也没有,大吃一惊。乌力天扬人在发烧,打着摆子,简单说了自己的理由,大水涨得快,子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分散兵力,把子堤丢掉,说不是赌博说不过去,但不是毫无章法地赌,那叫只守底线,守住底线。

    省市和县里的人看出乌力天扬有胆有谋,魄力冷静一样不少,大堤有希望保住,马上调整防汛方案,派了一支抢险队上来,木桩和沙袋源源不断往堤上运,充实乌力天扬的力量。督察组现场宣布,这一段堤防由乌力天扬牵头,县里派来的抢险队听乌力天扬的,无论如何,守住武汉的北大门,不让洪水吞噬掉这座有着两千年文化的城市。

    原以为坚持住了,人们的脸上开始露出希望的笑容。可上堤后的第十一天头上,大堤还是垮了。

    水看起来很平静,无声无息,先是追着堤防漫上大堤,黄缎子似地往堤内漫,一小片堤角恋恋不舍地陷下去,陷得很慢,好像地底下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把它往下拽,然后是另一片。

    乌力天扬正在棚子里红着眼睛包扎被钢筋扎破的脚,脑袋一栽一栽地老想睡觉,联络员冲进来,声音都变了,一个劲儿地说完了完了!乌力天扬赤着脚一瘸一跳地赶到险区,大堤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约莫有五六尺宽,困兽般的大水找到了出处,一涌而上,短短几分钟就把口子撕到十来尺宽。人们慌乱起来。有人开始逃亡。叫喊声和哭声响成一片。乌力天扬脸都痉挛了,跳上跳下,指挥抢险队把大石块推下豁口,沙袋一只只往豁口里填。可那一段堤坝太陡峭,沙袋一下水就被冲走,冰箱大的石头顺着堤坡滑出老远,根本来不及夯上泥土。乌力天扬看出这样不行,堤坝要再撕开几尺,别说石块儿,就是砸进一艘万吨巨轮也挡不住整条河往下垮了。乌力天扬下令停止抛阻,从抢险队中挑结实的拽出上十个,吩咐抢险队负责人,他带人抢在堤坝崩溃之前下水,拦住浪头,固定石头和沙袋,负责人再指挥抢险队在他们身后下土打桩。生死都是那一下了。

    孩子鱼儿似的过来,贴住乌力天扬,仰了脑袋看他,一脸激动。

    “站在高处,不许下水!”

    “我要跟着你!”

    “水里有钉螺!”

    “我踢烂他的脑袋!”

    乌力天扬抡起巴掌,狠劲儿把孩子抽到汪百团怀里。你得把自己还给妈妈!他没有说这个,张开双臂,纵身一跃,浪花四溅地砸进水里。

    裹挟着碎石和泥沙的洪流扑面而来,乌力天扬被水流冲出好几米。他眼疾手快地抱住一块大石头,固定住自己。身后十来个棒小伙儿也陆续下到水里,大家很快在乌力天扬的高喊声中连成一道人坝。抢险队负责人一点儿也不含糊,石头木桩一块儿下,准备的沙袋一个不留,全扔到水里,经过几十分钟不要命的拼抢,到底把豁口给堵上了。接下来,立刻上土夯实,终于把破掉的堤坝给重新夯上了。

    乌力天扬是最后一个上到堤坝上来的。孩子被汪百团拿一根绳子拴在腰间,另一头系在汪百团腰上,当狗一样牵牢了,正拿满是敬佩的眼神儿看着乌力天扬。乌力天扬吐着泥水往堤上爬的时候,孩子变了脸色。乌力天扬原以为孩子还记着刚才挨扇的事儿,要装生气,或者自己的衣裳被水剥光了,光着血糊拉的身子不好看,等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根脖颈粗的松木檩子埋藏在洪水里,从上游飞速冲来,重重地撞在乌力天扬的腰上。乌力天扬猝不及防,两手一扬,往后跌去,浪头一卷,顷刻间消失在洪水中……

    鲁红军在咸宁温泉被几个身份不明的年轻人带上一辆经侦处牌照的公务厢式车的同时,检察院的人冲进了红旗飘飘公司总部,查封了公司的所有账目和银行户头。

    鲁红军没着装,假腿都没戴,正让按摩生往身上涂精油。一名服务员进了桑拿房,怯生生地叫鲁先生到大厅接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鲁红军裹了一件浴袍,让人从桑拿房里推出来。一进大厅,几名精干的年轻人上来,推开服务员,连人带车把鲁红军劫出洗浴中心大门,直接抬上一辆黑色厢式车。鲁红军先还以为遇到了黑道儿上的人,和人讲条件,但很快的,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闭上了嘴。

    鲁红军没有被带回武汉,而是连同随后取来的两条义肢,直接被公务车带去了宜昌,人关在葛洲坝工程局的一个招待所里,在那里被秘密审讯了两个月。

    头一个半月,鲁红军死扛着,拒绝与预审员配合。预审员向鲁红军出示各种走私汽车、汽油、电子芯片的证据,他咬定那是伪造文件。预审员向鲁红军出示免去他省人大代表资格的书面材料,他爽朗一笑,说自己当了两届代表,也该歇歇了,歇足了劲儿从头再来。直到预审员让鲁红军打了几个电话,接电话的人一听是他,劈头盖脸把他批评一顿,让他老老实实接受审查,不容他有任何说辞就把电话摔上,或者在电话那头想半天,硬是想不起他是谁,这个时候鲁红军才明白,他是撸光了毛的鸭子落进汤锅里,水冷水滚都是一样的结局了。

    红旗飘飘公司倒得非常快。高层负责人抓了好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一个没剩,全进去了,都是鲁红军指认的。事情披露出来,公司里的员工才知道,公司的餐饮业、蔬菜基地这些子部门,根本就是幌子,是拿着残疾人就业明星工程的优惠政策,私底下做着走私的勾当。员工们明白了之后,一时作鸟兽散,只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以为找了家优秀企业,端上了好饭碗,结果却栽进了屎坑里。

    简明了是最早离开公司的人,第二天他就去了海南岛。他在那里多少还认识几个人,走前留下话,那几个人若做了豺狼,他就做秃鸦,那几个人若做了秃鸦,他就做食腐蚁,那几个若做了食腐蚁,他就做蘑菇,总归饿不死。

    大水退去,黄陂养殖基地的员工正在收拾洪灾带来的巨大损失,通行的说法叫抗灾自救,检察院来人宣布对公司处理的决定,查封了基地办公室和一应财产账目。

    汪百团根本没有能力应付这种情况,跑回汉口向乌力天扬通报情况。乌力天扬刚从医院回家,身上的数处外伤封了口,腰伤尚未痊愈,在家调养。乌力天扬对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吃惊,让丫丫去给汪叔叔倒水。丫丫乖巧得很,水杯下给托了个软垫子,这样,水再烫也能端住。

    有一点可以肯定,检察院掌握了大量材料,每一份材料都切中要害,让鲁红军和同伙儿们没有脱身的可能。也许是那几个货真价实的北京人做了手脚。他们不会拍死武汉,但并不保证他们就不会拍死武汉人,比如说,像鲁红军这种自以为是、不怎么听话、有时候还来点儿猫玩虎游戏的武汉人。

    也有人怀疑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这事和符彩儿有关,和简明了有关,这两个人都有报复鲁红军的动机,也有下手的机会。汪百团说那是屁话,公司里点着人头数,一多半能找出报复心来,真想报复,什么机会没有。乌力天扬沉默了一会儿,给汪百团说了他和鲁红军曾经有过的那番对话。在那次对话里,他说了要把身无分文的鲁红军送到大街上去讨饭。

    “你那不是吓唬他吗,要真想干,能告诉他吗?”

    “你错了。我是真想过要干,只是没下手。”

    汪百团不解地看着乌力天扬。乌力天扬替丫丫编着辫子。辫子辫好,他让丫丫去自己的房间做作业。等丫丫走开,他对汪百团说:

    “没有天使敢保证他就是天使,也没有魔鬼能说他就是魔鬼。我们都有踩着云彩到处送雨的念头,也有驾着雷电作恶多端的念头。这就是我们。”

    乌力天扬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黄陂县政府托人捎信,希望他能回到黄陂去。养殖基地的事要等法院的最后判决,但黄陂是武汉市辖区内地域最广阔的县,是武汉市的后花园。黄陂人看出乌力天扬和一般人不同,有想法,有能力,是干大事的料,愿意和他合作。

    汪百团一切都听乌力天扬的,让乌力天扬拿主意。乌力天扬本来打算去南方,看看那里是不是能够找点儿什么事情来做,但身边有孩子和丫丫,他决定留下,暂时不走,这样的话,回到黄陂,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孩子已经回到学校去了。童稚非找到一个在教育局工作的熟人,让熟人出面疏通,赔偿了教导主任的医药费,向教导主任和学校方面赔了礼。有证明孩子的妈妈一直在外地,旁系亲属都是走不出家门的病人,不是不尊重知识分子。学校方面不好让一个学生长期停课在外,那样教育局查下来,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事,简家自然会转告打电话回家的简雨蝉。简家告诉简雨蝉,孩子星期天不肯回简家,非要回乌力家。孩子像是长大了许多,不上房不揭瓦了,见人还行礼,有一次硬要帮人拔鸡毛,弄得过去习惯了孩子偷偷跟在后面踩脚后跟的人都有点儿紧张,不知道孩子在琢磨什么鬼蜮伎俩。简雨蝉在电话里听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丫丫在武汉上了学。头几天情绪不高,放学回家不怎么说话,还哭过一场。问她,先不肯告诉大人,后来说了,原来是同学笑她的乡下话。这件事让乌力图古拉很生气,拄着拐杖要去找老师,问乡下是不是中国的乡下,说了乡下话为什么要被中国人笑话?让童稚非给拦住。

    丫丫的户口问题暂时没有考虑,丫丫迟早要回匡家,匡志勇那种条件,再婚的可能性不大,能把老奶奶给服侍闭眼就算不错。丫丫得学会少哭和不哭,长大以后还得赡养父亲,受委屈的事,日后多了,都她要去经历。

    乌力天扬和汪百团商量着回黄陂的事。有两个农产品零售集团看上了乌力天扬,知道红旗飘飘一时不可能东山再起,愿意另立山头,出资建立武汉市最大的蔬菜养殖基地,让乌力天扬当蔬菜养殖基地的总经理,被乌力天扬拒绝了。乌力天扬打算自己贷款,再去农业大学找专家,办一个现代化农场,自小至大,死活都是自己。

    汪百团眨巴着那只好眼睛,额头上顶着一抹潮红,兴奋地畅想着农场的长远规划——洋水果抢摊抢得厉害,果林是要栽的;“村里菜”已经有了老客户,这个品牌不能少;花圃的主意不错,谁都想住在巴黎那样的森林城市里;池塘也得有,但不养鱼,改养水鱼和蟹,这样才能挣大钱。

    汪百团开始戒毒。很痛苦。有两次戒不下去,口吐白沫,疯了似的跑出去找货,被乌力天扬堵在门口,两个人动了手。汪百团困兽犹斗,出手狠毒,乌力天扬的眼角被打开了花,胳膊被汪百团用铁铲砍开一条大口子。最终乌力天扬还是摁住了汪百团,用绳子把他结结实实绑在床上。

    汪百团备受折磨,痛恨乌力天扬,破口大骂,从头辈儿祖宗一直骂到九百九十代,发誓要把乌力天扬捅了,捅个对穿对过,不捅是小娘养的。后来又求乌力天扬,他只吸一次,只让他吸一次,吸过他就戒,求乌力天扬亲爹了。后来狼似的嗥叫,咬舌头,绝食,大小便拉在床上,基本上算是死过去了。

    乌力天扬不接汪百团的话。汪百团说什么他都不接,人坐在床对面一张破椅子上,看日头升上去又落下来,人发呆,任胳膊上的血凝住,干成痂。汪百团骂了十天,求了十天,死去活来十天,乌力天扬十天没有给汪百团松绑。也许事情很困难,汪百团做不到,他也做不到,他只是不回头,不肯回头。

    熬了半个月,事情缓过来,汪百团筋疲力尽地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以后问乌力天扬,他要真戒不下来,乌力天扬是不是不会放过他。乌力天扬承认是。

    “百团,你并不真的需要它,你只是找不到需要,才告诉自己它是你的需要。我宁愿你死掉,或者你砍了我,也不会再让它跟着你。”乌力天扬嗓子哑沙地说。

    汪百团开始进食。吃泡面。答应进戒毒所,配合医生把根掐断。两个人坐在屋里说话。门还关着,汪百团已经松了绳子。说着说着就说到罗曲直和高东风。罗曲直病了好长一段时间,风湿病,一早一晚骨头疼,整天裹在臭烘烘的被子里哼哼,汉川媳妇不理他,说他故意装病。高东风现在真成了著名诗人,得了不少奖,还把自己弄进了武汉大学,是插班生,等毕业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又弄出个别的什么著名来。

    老话讲,说什么来什么。两人说到罗曲直和高东风的第二天,乌力天扬就见到了高东风。是因为汪大庆。汪大庆终于做了一件让高东风发疯的事,她割了自己的手腕,然后给乌力天扬打电话,告诉乌力天扬她把自己割开了。电话那头儿有很大的杂音,乌力天扬没听清楚。

    “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

    “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冷。我害怕。孩子还没有放学。冰箱里什么吃的也没有。我只想告诉你,我恨世界上所有他妈的狗杂种诗人!”

    乌力天扬赶到汪百团家,踢开大门,冲进卫生间,用一条干净毛巾扎住汪大庆的手腕,从水池子里把光着身子的汪大庆捞起来,胡乱套了件衣裳,把她背到医院。

    “别碰我!”乌力天扬一身血污地从挂号室回到急诊室,听见汪大庆在冲护士喊,“你们是猪!全是猪!”

    “劳驾,让一让,让一让。”乌力天扬推开围观的人群,一转眼他被身后冲进来的一个人撞翻在地,嘴角磕在满是污秽的垃圾筒上。

    “哦,他妈的!哦,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乌力天扬从地上爬起来,听见那个狗杂种诗人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喊,“你们傻站在那儿干什么?为什么不把她泡进消毒药水里!”

    忙乱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忙出了个结果。因为抢救及时,汪大庆脱了险。医生给她缝合住伤口,注射了镇定剂,让她睡过去。

    乌力天扬一身血迹,去卫生间里洗了手上和腮帮子上的血污,检查了磕破的嘴皮,和高东风两人到院子里坐下喘气。高东风狠巴巴地抽烟,乌力天扬不抽,看着高东风。高东风穿一件竖领学生装,混纺料子,裤缝笔直,皮鞋锃亮,下巴颏儿刮得比皮鞋还要亮,不怎么像学生,倒像一个春风得意的富家子弟。乌力天扬拿不准老婆切脉这事儿会不会刺激高东风,也许他能拿这事儿写一首好诗出来?这个他倒不怎么关心,他在思忖,要不要提醒高东风,请个人来照顾汪大庆,他自己出门去躲几天。汪百团在戒毒所,但事情瞒不过他,一旦他知道汪大庆把自己切了,高东风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

    还有一件事情乌力天扬想不明白,诗人高东风——唐风,他眼睛好好的,没有一点近视,干吗要戴个平光眼镜。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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