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别把梦告诉过路的青年-《我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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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去医院。”

    简雨槐没说去还是不去,眼睛盯着葛军机的裤腿,还有他的身后。有一阵子葛军机没有明白,不知道简雨槐看什么,后来他明白过来,简雨槐是看他带进屋来的那些泥土。“他”把“她”的屋子弄脏了,把“她”的世界弄脏了。

    “先看病,看完病我会把屋里收拾干净。”

    简雨槐还看。但这次不是看泥土,是脸色紧张,看被风掀动的窗帘。

    “雨槐,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放在以后来处理,先给你看病。我们去看病。”

    简雨槐还看。她越来越紧张,是害怕,人往墙角缩,好像这样做了,就可以躲避开一切。

    “雨槐,雨槐你听我说,你要理智一点儿,你这样做什么意义也没有。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知道天赫他没有死。我不光知道他没死,我还知道他离开家之前干了什么。他刻钢板留下的草稿和蜡纸是我替他销毁的,宣传队那台印刷机的铅字也是我偷出来丢进长江里的。我没告诉他。我没告诉任何人。十几年了,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带着什么心情走的,他不会回来了,他回不来了。我给他写过信,不止一封。我对他说,你应该回来,看看父母,看看亲人。是的,我是这么想的,他离家那么久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大的仇再多的恨也已经过去了,他是这个家的儿子,他应该回来看看这个家,他是爹妈的儿子,他应该回来看看爹妈。可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是让你们见一面,面对面见一面,最后见一面。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天赫他没有回信,没有给我回,也没有给天扬回,一封也没有。

    “雨槐,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不再是孩子了,你们不可能再走到一块儿,这就是结果。你和天赫,你们从来没有过开始,现在你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爱你,我愿意把你捧在心窝里,捧着你往前走,捧着你走过过去,难道你就忍心为了从来没有过的开始,把这一切都毁掉?”

    葛军机杜鹃啼血,几乎是声泪俱下。简雨槐脸色苍白,有一阵儿她好像停止了呼吸,一动不动,眼神儿散开。葛军机害怕极了,他觉得他快支撑不住了。

    “军机,告诉我,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狐狸和狗獾的事儿?”

    “雨槐……”

    “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我为什么回来、打哪里回来的事儿?”

    “雨槐……”

    “我就不该回来,我应该死在那儿,对吗?”

    “雨槐!”

    “军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我欠你的,欠你太多。你让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让我去死,我现在就去。只有一件,我做不到,做不到了。我是一个坏女人,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雨……”

    “不,不是对不起天赫,对不起你,是对不起我自己。”

    大多数时候,简雨槐是安静的,和所有正常人一样。她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就是正常的。她说完这些话,倚着墙角,慢慢往被子里缩,缩进被子里。葛军机习惯性地欠过身子,伸出手,要替她掖被子。她下意识地拽住被角,躲开他。

    葛军机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落下来。他身子轻轻颤抖着,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动作站起来,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朝阳台走去,去那里拿扫帚,打扫他带来的那些泥土。

    南亚地区流传着一个说法,印度的响尾蛇,孟加拉的猛虎,阿富汗人的弯刀,这三样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乌力天赫见识过阿富汗弯刀,但他知道,比阿富汗弯刀更凶狠的是握着刀子的那些人。乌力天赫亲眼目睹了那些穆斯林是怎样对付入侵者的。他看到过一个可以做他父亲的上了年纪的部落首领,亲手用火弩把一发发汽油弹射向自己的庄园,把躲在庄园里的苏军烧死。他也看到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把自制的手榴弹塞进苏军伤兵嘴里,拉掉导火索,转身走开,手榴弹爆炸后飞开的血肉溅了孩子一背,孩子连头也没回。

    进入喀布尔市以后,乌力天赫才知道社会主义国家和**阵营对发生在阿富汗的战争有多么关注。喀布尔市聚集着那么多**人、革命民主党人、工人党人和民族解放运动的代表——罗马尼亚**、德国**、巴西**、丹麦**、波兰统一工人党、巴拿马人民党、委内瑞拉**、大不列颠**、印度**、埃塞俄比亚工人党、秘鲁**、卡尔迈勒尼加拉瓜人民解放祖国阵线、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孟加拉国**、圭亚那人民进步党、奥地利**、伊朗人民敢死队组织、也门社会主义党……这些社会主义者和**者是在苏联老大哥的策动下,跑到喀布尔来,主动要求支援阿富汗人民的建国大业的。

    同样的,乌力天赫在进入白沙瓦以后,才知道资本主义国家和自由世界对发生在阿富汗的战争有多么操心。白沙瓦,这座位于开伯尔山口的古老城市,在战争中成了冒险家和流亡者的天堂。这里不光有傲慢的阿富汗伊斯兰教逊尼派各党领袖、脾气暴躁的抵抗力量后方基地和联络站游击队员,还聚集着大量的巴基斯坦“混合军事情报委员会”的官员,美国fbi特工人员,英**情局谍报人员,苏联克格勃情报人员,沙特阿拉伯、埃及、利比亚的军事人员,各个国家的记者,人道主义组织官员。这里差不多就像二战时的新德里。

    乌力天赫在白沙瓦很快投入了工作。

    白沙瓦郊外有无数难民营,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简易木板、泥土和干麦秸盖起来的。难民们在营中诵经、随处闲逛、睡赖觉、打架斗殴,等待每天两次由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组织的卡车送来食品和饮用水。那些难民营中,有一个叫赫卡多尔,在它的中间,用铁丝网拦出一个营地,约莫五六平方公里,它由一座被挖空了的小山头和数十座临时营房组成,除了持有特别通行证者,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那是一处秘密的游击队训练营地,乌力天赫和几名美国人、十几名巴基斯坦人在这里做教官,训练抵抗力量武装。在这里接受训练的每一名游击队战士都将返回阿富汗,在那里投入与苏联军队和卡尔迈勒军队的战斗。他们在离开那里之后,直到战死在家乡的土地上,脑子里都深深留下了对教官“白昼”的印象。

    “白昼”是乌力天赫在训练营地里的代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国籍,人们只知道他是一名自由战士,就像西班牙内战时期的那些“国际纵队”战士。

    “白昼”教官身子骨羸弱,总在咳嗽,一有机会就一瘸一瘸地走出营房,坐在沙地上晒太阳,晒得鼻梁上的皮一层层地脱落。他看起来经历过魔鬼般的炼狱,伤痕累累,人显得淡漠,灰绿色的眸子里总是透出一种深深的忧郁。可他却是全营最有本事的教官。他教城市游击战和山地作战课,“夜间袭扰”、“反搜索与反歼灭”、“反摩步化作战”。离开这里的游击队员们被派往喀布尔、坎大哈、赫拉特和哈扎拉贾特,在那里用火箭弹袭击侵略者的营地和车辆,或者派往北部的巴格兰和拉格曼山区,破坏占领军的运输、伏击占领军巡逻队,成为反抗力量的骨干。

    和基地大多设在伊朗的什叶派穆斯林组织不同,逊尼派穆斯林组织的基地大多设在白沙瓦。乌力天赫在白沙瓦见到了属于原教旨主义派的古勒布丁、布汉努丁;民族主义派的赛义德、纳比。通常情况下,乌力天赫和其他教官不能离开秘密营地,甚至不能取掉头巾或者战斗帽在露天处待得太久,大多数时候,是逊尼派的首脑们到营地里来检阅他们勇敢的战士,或者为即将走上战场的弟兄们吟诵《古兰经》。

    乌力天赫不喜欢那些浮躁的趾高气扬的抵抗运动领袖们,他们实际上并不关心他们的那些勇敢的战士的死活,他们更关心他们的对手是不是吃够了苦头,如果是,那在这以后他们能不能拿到更多的政治资本和各种目的的国际支援。没有人真正关心苦难,人们为了摆脱苦难而抗争,却因为抗争而在苦难中越陷越深,这就是乌力天赫了解到的情况。

    乌力天赫还在营地中见到了英国首相撒切尔、斯里兰卡总统朱尼厄斯.查理德.贾亚瓦德纳、澳大利亚外长比尔.海登、美国国会议员查尔斯.威尔逊。他们到难民营来视察难民状况,发表措辞激烈的演讲,呼吁人权,谴责苏联对阿富汗的侵略。可在他们之前,人类的先知早已说过同样的话: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从他们的‘造物主’那里被赋予了某种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可是,平等在哪儿?人们不言而喻的权利早已被这个文明世界魔鬼化了。参与魔鬼化的,包括那些以人权伸张者自居的人。

    战争打响两年之后,乌力天赫再度进入阿富汗北部山区。那里的战事出现了一些令人焦虑的变化。

    占领军速战速决的计划没有实现,他们遇到了逊尼派穆斯林、什叶派穆斯林、部落组织、左翼联盟和前国王查希尔空前绝后的抵抗。为了控制局势,接替去世的勃列日涅夫上台的安德罗波夫利用军队换防的机会向阿富汗增兵,一批新式武器随之进入战场。

    春季过后,游击队的头顶上出现了高性能的米格-23鞭击者b式飞机,它们把试图袭击占领军车队的游击队打得抱头鼠窜;萨姆-8壁虎式导弹替代了萨姆-6式导弹,它们巨大的药仓和几乎与眼睫毛一样敏捷的机动性让游击队吃尽了苦头。

    占领军开始使用“蓝雨”、  “黑雨”  、“灰雨”化学毒气弹,游击区内的人们不断染上奇形怪状的疾病,又吐又拉,脱水死去,或者窒息而亡。

    最让游击队心惊胆战的是“熊蜂”火箭式喷火器和“卡拉季诺”火炮。前者不过十一公斤重,一个步兵轻而易举就能扛起它,可它的威力极大,射程达到六百米,弹药威力相当于152毫米榴弹炮,一发炮弹就可以摧毁一架飞机。后者则完全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它被装在t-72坦克上,可以在十五秒钟内将三十发炮弹倾泻一空,其精确度和火力密度,世界上没有同类武器可以与之抗衡。

    乌力天赫进入阿富汗督导“反压制行动”。他在西部的赫拉特为游击队表演了一场好戏,给那些惶恐不安的反击者们吃了第一粒定心丸。

    乌力天赫从白沙瓦带去了几枚“毒刺”肩射式导弹发射器。那是美国人提供的,它们和其他一些武器一起,源源不断地运往巴基斯坦,再从那里转运到阿富汗游击区。

    乌力天赫躲在赫拉特郊外山上的一个岩洞里,整整两天,吃喝排泄都没有离开过岩洞。第三天上午,当趾高气扬的“鞭击者”在轰炸过赫拉特后飞临头顶时,乌力天赫拖着“毒刺”发射器猫腰钻出岩洞。他站在一片灌木丛中,将发射器扛在肩头,屏住呼吸,瞄准天空。红外线跟踪仪和瞄准镜视场完全重合,音响信号通过识别系统确认那是敌机。他稳稳地扣动扳机。

    价值五万美元的宝贝一仰头上了天,气浪掀起乌力天赫的头发,他丢下发射器,扑向地面,连滚带爬钻回岩洞。他的屁股还露在阳光下,天空中就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架“鞭击者”四分五裂,拖着五色火焰向地面坠落,整座山头上的气温顿时增高了好几度。

    乌力天赫真正要对付的对手比“鞭击者”强大得多。那是一支军事恐怖行动部队,这支部队隶属克格勃第八局,被叫做“奥斯纳兹”。“奥斯纳兹”的士兵配备了最新式的ak-47冲锋枪,他们经过了特殊的训练,熟练多种特工技能,任何一支小分队出动,都有米型武装直升机掩护,大规模的战役则首先派出图型獾式战略轰炸机做高空饱和式狂轰滥炸。游击队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不过是任意涂炭的目标。

    乌力天赫在北部战场组织并领导了一支反特种作战游击队。这支游击队由两名投奔游击队的柯尔克孜族苏军士兵、一名阿富汗前政府情报局军官、一名前《青少年时代周刊》编辑、一名前工会技术学校教师、一名天然气工程师、一名创作联盟作家、一名医生、几名部落青年和三十几名政府军反水官兵组成。游击队中甚至还有两名年轻姑娘,她们用厚厚的布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忧郁的眼睛,而医生和部落青年则穿着白色的长袍。

    乌力天赫领着这支穿着奇异的游击队不断与渗透进游击队控制区的克格勃和政府情报局特工队周旋,把他们驱赶出控制区,同时潜入政府军控制区,解救将被驱赶到国外去的反抗力量人士,追踪和破坏克格勃和政府情报部门建立起来的间谍网。

    乌力天赫的游击队越战越勇,在契尔年科接替安德罗波夫担任苏联最高国家领导人期间,他的游击队甚至南下进入喀布尔市,在那里发起突然的、频繁的攻击,攻击对象是市区内的占领军驻地、占领军顾问住宅区、国家情报局总部、国家电台和政府军辖下的军官学校。

    乌力天赫在岩洞密布的潘杰希尔谷地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游击司令艾哈麦德.沙阿.马苏德。那是一个比乌力天赫大不了几岁的了不起的年轻人,具有卓越的指挥才能和人格魅力,人们以他的顽强为榜样,称他为“潘杰希尔之狮”。

    马苏德崇拜**,他请乌力天赫吃葡萄干,并且毫不讳言地告诉乌力天赫,他用**的军事理论来统领自己英勇善战的部队,他甚至在每个基层单位中都安排了一名政治委员,他认为这是“毛军事思想的核心部分”。

    “我想让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赢,因为我们从来就不准备输给敌人。”

    “你的战士很勇敢,但他们面对的是难以对付的敌人。”

    “我们不怕那些不信道的人。我告诉你他们会得到什么,那是火狱。不管那些人来自东方还是西方,代表着古老文明还是现代文明,作为不信道的人,他们将收获恐惧。”

    乌力天赫知道马苏德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安法勒》里的话。“你的主启示众天神:‘我与你们同在,故你们当使信道者坚定。我要把恐怖投在不信道的人心中。’”

    “毛会支持我。”马苏德喝了一口盛在铝制杯中的雨水,用充满智慧的目光看着乌力天赫,把身子向他移近了一些,十分郑重地说,“知道吗,毛没有死。真主知道他那不是死,他得到了永生。”

    那天夜里,乌力天赫在一个部落首领的家里,借着手提式蓄电灯给简雨槐写了一封信。

    如果我说我们都是苦难的生命,你会反对吗?事实上,我们正是这样的生命。

    战争初期,每月拥进巴基斯坦的难民高达十几万人,战争开始两年多,难民已达数百万。很多人在战争中死去,更多的人将要在战争中死去。和死去的人相比,难民的生命还在,但他们和死去没有什么两样。

    占领者正在分期轮换他们的士兵。最初派到阿富汗来的士兵大多是乌兹别克和塔吉克族人,他们是执行总参谋部化解伊斯兰族裔人的政策派往阿富汗的。这些士兵在以后的日子里开始明白,他们来阿富汗并非打击干涉内政事务的帝国主义分子,也没有看到阿富汗嗜杀成性的暴民,他们看到的是比沙漠还要清贫的人民、没有任何机会读到书的孩子、终日背井离乡到处逃难的妇女。被轮换掉的那些士兵,他们大多来自杜尚别或者塔什干那些南部加盟共和国,你知道,那里是我母亲的故乡。那些年轻的士兵拒绝与穆斯林兄弟作战,占领者不得不改派斯拉夫人到前线来作战,为俄罗斯人的利益当炮灰。

    美国人运来了大量的口香糖、牛仔裤、大麻素,占领军的士兵瞒着他们的军官偷偷地用坦克零件来换取这些东西。他们的国内没有《古兰经》,他们的士兵偷偷地溜进清真寺,用机枪或别的什么武器从游击队员手里换取《古兰经》。

    我的游击队里有两名投降过来的占领军士兵,他们成了我最好的帮手,帮助我教会游击队员们使用反坦克武器和反直升机战术。占领者把阿富汗当成向中东和印度洋发展的重要通道,可阿富汗近一半居民与中亚地区各加盟共和国的塔吉克族、乌兹别克族和土库曼族有着血缘关系。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战争在敌人之间发动,却在兄弟之间展开。我说的苦难的生命,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人们要制造并且承受这些苦难?难道苦难也是人类追求的文明?人们怎么可能热衷于这样的文明?

    几乎所有的人类文化都是同时出现的。希腊人、中国人、希伯来人、印度人几乎同时创造出他们的文化,孔丘四处游学,《奥义书》形成,苏格拉底在罗马讲学,希伯来先知们的活跃,释迦牟尼的诞生,它们几乎出现在相同的时代,而那个时候人类几乎没有大陆间的交流。所有尚未取得联系的文化,在同一时代创造和生产着非常相同的陶器;古埃及和哥伦布到达之前的美洲,都建造了设计上明显一致的大金字塔;为了取火,世界各地的早期人设计出完全一样的工具;中国人、印地安人、阿兹蒂克人、伊特鲁利亚人、祖鲁人和马来人具有着明显不同的文化背景,但他们却根据同样的模式来制造他们的工具并建造他们的墓碑。即使到了现代,这种情况仍然存在——牛顿和莱布尼同时创立了微积分学,达尔文和华莱士同时提出了生物进化的基本机制,贝尔和格雷同时发明了电话,萨哈罗夫和泰勒同时向本国政府鼓吹原子弹的研发。好了,我们现在说到原子弹了——战争的最后掣肘,几乎所有发达国家都想拥有它,并且冠之以原子文明的桂冠——人类通过它将自己进化成魔鬼,这就是我要说的。

    战争在人类的任何文明阶段都不曾消失过,它是人类文明形态的基础;战争不是他人带来的,它是人类自身的欲望。如果这样说你不认同,那么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你知道阿喀琉斯手斧吗?它是石器时代一种人类使用过的攻击性工具。它们被设计成杏仁状或者梨状,战斗部和承重部打磨得非常精良,而且十分对称。在非洲,这种斧子是用石英岩、页岩和辉绿岩制成;在中东,它们大多采用黑硅石做材料;欧洲人则用更为结实的燧石来制造它们。看起来,这种细节上的一致性是一种实用主义的巧合,来自人类发现和解决共同遇到的难题的需要,但是我们怎么来判断,那些分布范围如此广泛而且绝对不可能发生交流的人们怎么会生产出在细节上有着惊人的一致性的战斗工具?它的原始冲动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们有着那么相似而又执著的顿悟?

    是的,是它,战争。是战争让人类有了同样的征服欲望和聪明才智。人类的自我认知能力和随之而来的自我意识使他们成为地球上唯一的灵性动物,而正是灵性,导致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大规模暴力的根源。

    要明白这个,警惕它,侵略驱力是人类感觉和行为的发动机。

    可战争会在某一天消失掉吗?人类会在某一天彻底摆脱战争吗?人类的苦难会有尽头吗?

    乌力天赫写完这封信,在灯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划燃一根火柴。信纸在火焰中飞快地卷曲着,火焰消失后,灰白色的灰烬散落到地上。

    乌力天赫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潘杰希尔谷地的风吹了进来,很快把地上的灰烬吹得没有了踪影。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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